陛下，陛下！
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！
我向陛下的寝宫狂奔而去。
一路上都是正在厮杀的黑衣人与王宫侍卫，眼中只有血和火的红色。
几经波折，我终于抵达了寝宫之外。
“什么人！？”门前有一队侍卫十几人正在列阵警戒，看到我立刻摆出攻击的架势。
“是我！”
我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了，大步走上前去将陛下的令牌展示给他们看。
“郡主殿下。”领头的侍卫朝我抱拳，身后的手下也收回了兵器。
“陛下他人呢？”
“在……在里面，”侍卫首领露出担忧的神色，“郡主，您快劝劝陛下吧，陛下……陛下说他命尽于此，不想走了！”
“……”我沉默片刻，“道……不，武极大人呢？你们看到他了吗？”
“没有，武极大人一直都没有出现……”
心里咯噔一跳，真是能预料到的最糟的情况，反叛军已经杀到王宫内殿，甚至陛下寝宫了，道墟爷爷还未出现，只能说明一点——
他被什么人拦住了。
那可是天道修炼者，说他是大陆武力的巅峰都毫不为过，能将他拦住的，只能是同层次的高手，或者是魔人级别的大魔导师。
这样的战斗力即使整个维里西亚大陆都屈指可数，征天卫究竟找到了谁……
“算了，不管了，”我甩了甩头，现在还是要先保证陛下的安全，“你们继续警戒，我进去看看陛下。”
“是！”
我推开寝宫的大门，循着记忆快速找到了陛下的房间——
天澜的皇帝——身穿华袍的中年男人就在室内，此刻的他正慢悠悠地品鉴着墙上的墨宝，好像外面的厮杀和他全无关系一样。
看到陛下无事，我内心稍安。
“陛下，贼人已接近此地，还请您移驾到安全的地方，”我单膝跪地，握着长剑行拜礼，“臣将誓死保陛下周全。”
“哎呦，大侄女，”男人回头，颇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，“你居然没死，命还挺大嘛……”
“请陛下移驾！”
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，之后会好好问你的。
“不过你这样子还真是狼狈呢……”
不用他说，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——全身上下布满血痕与火焰灼烧过后的漆黑，**的双足磨起了好几个水泡，破烂不堪的睡裙已经不能完全蔽体，仅剩的几块布料也彻底被染成了红色。
“要不要先去洗个澡，换身衣服，”就像嘲笑我般，他这样说着，“一会儿好死得体面一些啊。”
“请陛下……”我咬着牙，浑身颤抖，“请陛下移驾！”
“……亏朕还期待你能做出些有趣的反应呢，”他看着我，露出无语的表情，“没想到这么无聊啊……”
“陛下！”我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，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！”
“朕是不会走的，”男人摆了摆手，坐回到椅子上，“不如说朕今天必须死在这里才行。”
必须死在这里……
“陛下，今天的事情，您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？”
“与其说预料……”他拄着脸微笑着，“不如说是朕逼他这么做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这句话中信息太多，我没能听懂。“您究竟在说什么？”
“呵呵，你还真是天真啊大侄女，”他露出玩味的笑容，“你以为朕是真心要把王位传给你吗？”
原来如此，我反应了过来，今天那番话不是说给我听的。
陛下早知道王宫中有这么一个存在，密召我进宫，故意将消息泄露出去，制造出“要传王位于我”的假象，逼迫对方谋反，再将其一网打尽，正常脑回路应该是这样。
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啊！？局势明显已经失控了吧？
“唉，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就让你死个明白吧，”他看着我困惑的样子，笑着摇头，“你可能认为朕想除掉他，但事实恰恰相反，朕希望他能夺下这个王位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我愣住了。
“今天和你说的话，也不全是谎言，”他盯着我的眼睛，“天下一统，一劳永逸地解决云颠，朕一直都是这么想的，如果朕不行，那就交给能做到的人。”
眼前的男人认为，确实有人能做到，但不是我。
今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那个人铺路，为此他把我当成弃子，甚至把他自己都当成弃子舍弃掉了。
“凝儿，你不要埋怨朕，为了大业，你和朕的牺牲都是必要的。”
疯子，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男人的话语中完全没有后悔之类的情绪，只能感受到一股偏执般的疯狂。
“他……是谁？”我问出了最后的问题。
“神，或者说最接近神的人类。”
也对，或许只有真正的神才能抵达那一步。
外面的打斗声逐渐清晰，贼人似乎已经攻了进来。
“还请陛下移驾，”言尽于此，我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，拔出手中的长剑警戒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，“臣不管陛下是怎么想的，但保护主君是身为臣子的职责，如果陛下执意如此，那臣可能就要得罪了……”
“呵，当真以为朕看不出你在想什么，其实你也很想要这个王位，对吗？”他突然这样说道，“这么着急赶来救驾，是在担心朕一死你的王位就会落空吧。”
什么……这个男人，是这样想的吗？
我低着头，全身都在打颤。
“没错！我就是稀罕你的王位又如何！”
长久以来积蓄着的不满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，我冲到他面前，抓着他的衣领咆哮道。
他可能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，一时间竟然愣住了。
“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，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……”，我的表情扭曲了，“你这个没有人心的混蛋！！！”
嘶吼着，愤怒地抬起拳头——
“很不错的表情啊，”他看着我因愤怒而涨红的脸，反而笑了出来。
这一拳终究没有落下。
“听好了，我不准你和我死在一起，”我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，缓缓后退，“你不配。”
“……”
男人收回了笑容，露出沉思的神色。
“无论用什么方法，给我想办法活下去。”
没必要再说什么，这就是最后了。
我转身，一脚踢开屏风冲了出去。
……
外面的战斗进入白热化。
论人数和个人实力，这些王宫侍卫都远不及黑衣人，我到达现场的时候，侍卫们已经呈溃败之势。
我冲入敌阵，迅速斩杀了几名黑衣人帮助侍卫们脱困。
“你们快带陛下走！”我朝他们吼道，“这里交给我！”
“可是，郡主殿下您……”
“没什么可是的，陛下的安全高于一切！”
反身接下偷袭者的攻击，一剑刺入他的心脏。
“那……”侍卫首领犹豫片刻，向我抱拳，“郡主殿下请您保重！”
“嗯嗯，快走吧。”我笑着挥了挥手。
注视着侍卫们消失在房间拐角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面对向我逼近的黑衣人们，我握紧了手中的长剑。
魔力已经耗尽，这副伤痕累累的身躯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……
就在我以为他们要一拥而上的时候，他们却突然停了下来。
怎……怎么回事？我心生疑惑。
在互相交换过眼神之后，黑衣人们退到长廊两侧。
嗡——
一阵刺耳的嗡嗡声中，我面前的空间开裂，两个身影从破裂的虫洞中走了出来。
其中之一是一位白须白眉，身穿炼药师长袍，充满仙风道骨之气的老者，而在他身后跟着的，是一位穿着黑色紧身战斗服，身形极其芊细，不过十五六岁的银发小女孩儿……
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那一身漆黑的小女孩儿是谁我尚且不清楚，但这位老者，我打死都不会认错！
“东皇……大人……”
“哦，小姑娘，老朽知道你……”认出他的同时，老者也认出了我，“你是三弦天的郡主吧……”
早该想到的，能抗衡道墟爷爷的战力，王宫中不就有一个吗？
和武极大人处于不同领域的最强，大陆上对炼金术造诣最高的炼金术士，太史局长老，天澜四柱之一——东皇太一！
“您出现在这里，就代表道墟爷爷他……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“不得不说道墟那家伙是个难缠的对手，”他摇摇头，似乎不太想回忆刚才的苦战，“解决他还是废了一番功夫的……”
“他……他死了吗？”
“呵呵，”老者没有回答我，“你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。”
闻言，我反而冷静了下来。
道墟爷爷的本事有多大我很清楚，我不相信这个大陆上有杀得了他的存在，就算打不过至少还是能逃掉的，应该不用担心他的生命安全。
现在在我脑海中思考的是另一件事——
难道东皇大人就是幕后黑手？
不，不可能，征天卫直属皇帝，太史局不可能控制得了征天卫，同样，征天卫也没有能力控制太史局，他们的背后，陛下口中的“神”，另有其人。
“小姑娘，让开吧，”老者打断了我的思考，他轻轻叹气，“老朽没兴趣杀你。”
“……抱歉，”我沉默片刻之后，架起长剑，“还请您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……”
即使是全盛时期，尚且拦不住一秒，更别说现在的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……
但是，即便如此，我依然决定向既定的命运做出最后挣扎，就在这样想的时候——
长刀贯穿了腹部，冰冷的利刃绞过内脏，从身体内传来难以言表的剧烈疼痛。
什么时候……
一身漆黑的女孩儿贴在我胸前，手中的长刀狠狠向外一抽——
“嘎……嘎啊啊…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……”
我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。
这……这把刀……
就像抽掉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一般，我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，就这样面朝下倒在了地上。
“唉，”耳边传来东皇大人的叹息声，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老朽一样有耐心啊……”
身下的血泊蔓延。
真是太大意了，这个女孩儿的实力，恐怕并不弱于东皇大人……
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任何意义，那把刀封印了我的自愈能力，再过几分钟身体里的血液就会彻底流干。
什么都做不了，我的人生即将在此落下帷幕。
侧脸贴在地面上，眼前一片漆黑，只能感受到无数黑衣人们从我身边经过。
啊……啊啊……
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右手动了起来。
我抓住了路过身边的某人的脚腕。
即使是一个人，一秒钟也好。
绝对绝对……不会让你……过去的……
……
男孩儿愣愣地看着抓住自己脚腕的少女。
他尝试着扳开她的手。
没想到脚下的少女抓得极紧，一时间竟难以挣脱。
判断再继续用力会伤到少女的身体，男孩儿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。
但他又十分关心屋内中的情况，于是他只好苦笑着把脑袋伸进去，用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朝屋内张望。
“鸢？太一先生？里面情况怎么样？”
漆衣银发的女孩儿瞬间凭空出现在他面前，朝他摇摇头。
“让他跑了……”东皇太一也从屋内走了出来，同样是摇头，“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损坏掉的高阶传送阵，想来他就是利用这个逃掉的……”
“是吗……”男孩儿摸了摸下巴，转头对名为“鸢”的女孩子说道，“鸢，他就交给你了，把人头带回来就行。”
鸢点点头，抽出腰间其中一把长刀对着身前的空间挥斩。
空间被劈开一道隙缝，就像扇“门”一样。
她轻盈地钻入“门”中，片刻后空间合拢。
“大人，老朽得到消息，”鸢离开后，东皇太一向男孩儿抱拳，毕恭毕敬地报告，“就在刚才，第四兵团攻下了西门，到目前为止，天澜城东门，南门，西门都已在我们的控制之中，只有北门还有些微抵抗，但天亮之前肯定也能结束战斗……”
“嗯，辛苦了……”
“大人，您怎么不进来？”东皇终于发现了不对。
“额，这个……”男孩儿再次露出苦笑，“发生了点儿预料之外的事……”
他蹲下身子，轻轻**着少女的眉心。
片刻后，少女右手的力道终于松弛了下来。
“太一先生，这个女孩子是谁啊，”男孩儿抬起少女的脸，“好像有点儿眼熟……”
即使那双瞳孔已经涣散，脸颊上也布满了血污，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少女生前的容颜是何等清秀。
东皇走出房间，看着倒在男孩儿身边的少女，简单地介绍道：
“三弦天的郡主，在三弦王死后一直在代任她父亲的职务，那个人就是想将王位传给她……”
“噢！我想起来了！”男孩儿一拍脑袋，“济世玄女嘛，在三弦天人气很高的！”
“不过是一个沉溺在理想中的小姑娘罢了……”
“哎~别这么说嘛~”他合上少女的双眸，再脱下大衣遮盖住她近乎完全**的身体，“我倒是非常非常中意她啊！”
“……”东皇完全猜不透眼前的少年在想什么，只能沉默以对。
“好了，我们回去吧。”男孩儿让少女枕在自己胳膊上，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腿弯处，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了起来，“一会儿还要麻烦太一先生您了，请务必要将她救活啊……”
“大人放心，”东皇毕恭毕敬地鞠躬，“就交给老朽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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